隋聿则为我戴上婚戒时,我突然看见了弹幕。
【不是吧?男主真要和恶毒女配结婚?】
【前面的姐妹别急,男主马上就会知道程熹是个满嘴谎话的坏女人了!】
这一刻,我的脑内瞬间涌入大量剧情。
原来我只是男主嫌贫爱富、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摩擦的黑月光前女友。
很快男主就会终止婚礼并遇见他命定的女主角。
于是我率先吻上他的唇角,用甜腻的嗓音告诉他:
「我怀孕了。」
1
【程熹怎么还不下线啊?】
隋聿则为我戴上婚戒时,我的眼前突然飘过一串弹幕。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短暂走神的功夫,箍着冰凉钻戒的左手无名指被人用力捏住。
「程熹,你后悔了?」
我茫然抬起头,撞上隋聿则黑沉的眸子。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张俊美的脸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看了眼手上戴着的鸽子蛋。
后悔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
我刚要开口,却又看见了弹幕。
【不是吧?男主真要和恶毒女配结婚?】
【前面的姐妹别急,男主马上就会知道程熹是个满嘴谎话的坏女人了!】
【也对,有了程熹的衬托,隋聿则才能发现我们思瑜小太阳的美好啊!】
等等......恶毒女配?
是在说我吗?
这一刻,我的脑内瞬间涌入大量剧情。
原来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古早狗血甜宠文。
今天是我和男主隋聿则的婚礼。
可我不是女主。
只是嫌贫爱富、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摩擦的黑月光女配。
很快隋聿则就会知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他会终止婚礼并遇见他命定的女主角,女主阮思瑜。
而我又恬不知耻扑上去纠缠隋聿则,为他和女主的爱情暗下绊子。
最终在一场车祸中丧了命。
视线越过隋聿则的肩膀,我已经看见隋夫人挥手叫停司仪,面露愠色朝我走来。
情况不妙!
既然这样的话......
我向前一步,仰头看向面前清冷矜贵的男人。
「聿则,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
我勾过隋聿则的脖子,在他略显震惊的目光中率先吻上他的唇角。
用甜腻的嗓音附在他耳畔道:
「我怀孕了。」
2
话音刚落,弹幕瞬间扣出一大片问号。
【???什么鬼?程熹居然怀了男主的孩子?!】
【我不信,男主肯定一直为女主守身如玉,怎么可能和程熹同过房!】
【程熹真是个撒谎精!等着瞧吧,隋聿则很快就会揭穿她的!】
我的确说谎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人生信奉的唯一原则就是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次也不例外。
转眼间,隋夫人已经走到我面前。
「阿则,这就是你执意要娶的女人,你自己看看吧!」
她把一叠照片甩到我脸上:
「程熹根本不是什么岭南程家的大小姐。」
「她一介孤女伪造身份处心积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往上爬!」
「以前妈就反对你们在一起,妈一向看不错人,程熹她是有野心的,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隋聿则下意识抬手护住了我的肚子。
可锋利的照片还是钩破了我的高定婚纱,挂在裙摆上面,像我漏了陷的伪装。
我定定盯着那些照片。
盯着那个穿着破洞衣服、端着馊饭、局促蹲在福利院门口的年幼的自己。
盯着那个穿着租来的高奢小礼服裙、在学校舞台后和隋聿则假装偶遇、故作惊喜的自己。
证据凿凿,无从抵赖。
闹出这么大动静,婚礼被迫中断。
看热闹的宾客和记者渐渐围了上来。
隋聿则视若无睹,沉默而专注地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照片。
只是看向我时,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就连声音也骤然失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程熹,所以......那些说爱我的话都是假的吗?」
隋聿则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现在的他大概很生气吧。
气得双目赤红,捏着照片的手都在发抖。
弹幕在这时沸腾起来。
【急急急!男主快说孩子不是你的啊!给我狠狠打程熹的脸,把她赶出隋家!】
【哈哈哈程熹脸都吓白了,这回没法狡辩了吧!】
【不是,你们都觉得隋聿则是在生气吗?我怎么感觉他还怪委屈的嘞。】
隋聿则不是傻子,狡辩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往大腿上狠狠一掐,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两滴泪。
「聿则,我是骗了你没错,但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
「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我在赌。
赌隋聿则还对我留有旧情。
隋夫人在一旁不屑冷哼:
「阿则,难道你忘了这个女人三年前是怎么抛弃你的吗?」
3
三年前,隋氏企业出现危机。
刚刚大学毕业的隋聿则不得不接手公司处理烂摊子,却发生了意外。
隋氏总裁车祸昏迷或成植物人的消息被媒体爆出。
隋氏企业股票一夜跳水,濒临破产。
彼时身为隋聿则女友的我早已买好出国的机票。
准备登机前,隋聿则却苏醒了。
我的手机一连收到他的几十条消息。
【熹熹,我醒了。】
【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为我担心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说服我妈,她同意让我们结婚了!】
【这样想我是不是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好想你。】
......
【熹熹?】
【你人在哪?】
【是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回我。】
冰冷的登机提示音中,隋聿则的消息还在不停往外冒。
我扔掉电话卡。
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世界。
4
我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隋聿则产生交集。
直到三个月前,我从公司总部调回京市升任中华区市场总监。
谁知刚就职没多久,我们团队的新项目就和一个新兴科技公司合作遇阻。
但我还是想方设法搞到了他们公司负责人 Simon 的行程。
酒会上,我事先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唯一没预料到的是,Simon 竟然是隋聿则。Ŧų⁻
见到我的那一刻,隋聿则失态地捏碎了酒杯。
他不顾身旁正在交谈的友人,直直朝我走了过来。
「程熹,你怎么好意思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眼圈有些红。
我低头从包里翻出一沓资料,露出职业微笑:「隋总您好,我是来谈合作的......」
他死死盯着我,忽然也跟着笑了:「呵,好啊,好一个谈合作。」
见他到底没直接拒绝。
时间宝贵,我开始进入正题。
我有自信,这样全面的合作共赢战略,任何一家企业都不会不心动。
隋聿则就这样沉默地听我讲了十多分钟。
等我讲完,他突然俯身扣住我的手腕:「为什么离开?」
刚刚太过入神。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跟他进到了单独的休息间里。
但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当年家里破产了,我全家出国躲债,走得匆忙......」
隋聿则冷笑,朝我步步紧逼。
「匆忙到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下?匆忙到出国三年都没空联系我?」
我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想要起身,又被他按回去,困在双臂间。
我仰起头挣扎道:「那是因为我换了号码——」
「就算换了号码,我们好歹曾经在一起四年。」
他一阵见血戳破我拙劣的谎言。
「程熹,你不要告诉我你连我的电话都没背下来!」
隋聿则难得有情绪如此激动的一面。
衬衫领口的扣子被他单手扯开。
这个角度,我能清晰瞄到他因剧烈喘息而上下起伏的胸肌。
好像......身材比三年前更好了。
一掌的距离,气息相接。
我的心跳逐渐加快。
果然,隋聿则还是我喜欢的样子啊。
原本就有些口渴的我现在更加口干舌燥了。
男人唇畔间好似藏着清冽的甘泉,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仿佛一下把我拉回大学热恋时。
高冷寡言的隋聿则无数次被我撩得面红耳赤,按着我的脑袋与我吻得难舍难分......
打住!
不能再想了!
我猛地闭上眼,中断那些蠢蠢欲动的邪念。
「程熹,睁眼。」
我下意识照做,突然听见清脆的手机解锁声。
隋聿则低头摆弄我的手机。
半晌,重新扔回我手里。
「三年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既然想不出来,那就等你想出来再找我谈合作。」
我愣愣看着屏幕上那个刚刚存好的、有些眼熟的数字。
恍然,原来隋聿则这么多年一直没换号码。
几乎是一瞬间,我心中立刻有了打算。
在隋聿则转身时,我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聿则,其实,我是因为害怕......」
「等我在国外彻底安顿下来后,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我不敢去联系你,既希望你有新的生活,又怕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伴侣。」
「但我还是忍不住回了国,想着能远远看你一眼,知道你过得好就好了。」
隋聿则依然背对着我。
他的声音透过背脊传入我耳中,低沉又沙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过得好?」
「我......」
「程熹,我看你求和的诚意,不够。」
行,为了项目,我拼了。
我咬咬牙:「那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结婚。」
他转过身,一把将我按进怀中。
我蒙了:「啊?」
他一字一句:「我说,和我结婚。」
「程熹不过是见你东山再起才重新勾搭上你,和你结婚也是贪图隋家的家产和人脉资源......」
「难道你又要因为她随便说几句好听的话就原谅她吗?」
隋夫人的声音将我一下子拉回现实。
我突然有些泄气。
是了,隋聿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亲一下都会脸红的毛头小子了。
他是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隋总。
就算能容忍我欺骗他一次,也不会再有第二次。
果然,我听见冷静的男声响起。
「妈,我不会原谅程熹。」
就在我不报任何希望之时,却听见隋聿则又说:
「但程熹怀孕了,我得娶她。」
5
这回弹幕炸了锅。
【不是吧,程熹哭得这么假,隋聿则这都信?】
【我真服了,男主不会单纯到以为亲个嘴就能怀孕吧,我哭死。】
【我不管,这屎一样的剧情一定有反转!!】
诸如此类弹幕,直到婚礼结束才渐渐消停下来,最后彻底看不见了。
外头天早就黑了。
我洗完澡坐在床上,开始头疼要怎么凭空变个孩子出来。
浴室的水声停了。
隋聿则穿着黑色真丝睡袍走出来。
他看我一眼,转头又回浴室拿吹风机给我吹头发。
边吹边问:「孩子是谁的?」
他的语气平淡到仿佛是在跟我讨论今天吃了什么。
我眨眨眼:「你的啊。」
我能编出怀孕的理由当然是有依据的。
一个多月前,合作签约成功。
我帮隋聿则的公司多拿到几个点的让利,一高兴,就多喝了点酒。
我酒量好,但隋聿则醉了。
从酒店浴室洗完澡出来,我发现隋聿则还没走。
我以前见多了耍酒疯的醉鬼,也有酒品好的倒头就睡。
但隋聿则两者都不是。
他弓着腰,把高大的自己拘束在狭窄的洗衣房里。
正低头手洗我换下来的贴身内衣。
像闲不下来一样。
见我出来又赶紧过来给我吹头发。
劳累应酬一天,我理所当然闭眼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
直到吹风机停了我才发现隋聿则在哭。
眼圈红红的,我见犹怜。
于是我没忍住一下子扑倒了他。
我底气十足道:「你不记得上个月了吗?那晚你喝醉了,咱俩天雷勾地火......」
「程熹,有点常识。」
「什么?」
「男人喝醉硬不起来。」
他把一张手机照片举到我眼前。
照片里的地点在国外。
监控视角拍到我和一个华裔男人手挽手进入了公寓。
「池越,你在国外的未婚夫,孩子是他的,我没说错吧。」
「不是,我——」
我刚想解释。
隋聿则已经掐着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6
隋聿则的吻来势汹汹。
吞没我所有未尽的话语。
许久,他才好心施舍我一丝喘息的余地。
「程熹,我不想听你和别的男人的爱情故事。」
「不是说爱我Ṱú₋吗?证明给我看。」
我愣了一下,轻笑着,反客为主跨坐在他身上。
掌心下,男人炽热的体温熨烫着我。
真丝睡袍上的折皱从我的指缝间溢出,向下蔓延到更深处。
我贴近,朝他耳边吹气:「怎么样,我证明的方式,你还满意吗?」
隋聿则仰起头,难以自抑地闷哼出声。
但很快,他捉住我作乱的手,脸色阴沉皱眉道:「程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我要隋聿则失控。
毕竟假装弄没一个孩子总比假装怀孕来得简单。
我继续在他身上点火。
撩拨下,隋聿则的呼吸愈发粗重。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用尽了全部自制力才拨开我。
狼狈起身,只丢下一句话。
「程熹,我没你那么狠心。」
睡着前,我最后的记忆。
是浴室里始终未停下的水声。
7
隋聿则已经一连好几天没回家了。
发消息问他,只收到如出一辙的回复:「在忙 。」
我后知后觉自己那天做得有些过分了。
隋聿则可能在生气。
或许是剧情改变了的原因。
从那天起,我没再看到弹幕。
因此渐渐放下心来。
我决定当面和隋聿则讲清楚。
我和池越的事。
以及......向他坦白我并没有怀孕的事。
这天晚上,我拎着隋聿则爱喝的炖汤,随便扯了个理由去见他。
当年隋聿则突破性地创立了曜光。
曜光在三年时间占领了科技市场,甚至帮助隋氏企业在传统制造行业转型盘活,成功度过破产危机。
路过前台时,我一眼扫过背景墙上的公司 Logo,总觉得有些眼熟。
快走到总裁办公室才恍然想起来。
这是大学时期的我画的。
早在那个时候,隋聿则就有了创业的打算。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陪着他,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构思公司的未来。
如果隋聿则没有发生车祸,如果没有后来那件事......
好在,现在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我正准备敲门。
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我看见一个女孩子俏丽的背影。
就在这时,消失许久的弹幕重新滚动起来。
【啊啊啊,女主终于上线了!】
【我就说为什么男主这几天疯狂联系律师,肯定是准备和程熹离婚了!】
8
怪不得隋聿则最近对我态度敷衍。
怪不得隋聿则开始不回家。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我花了三秒钟消化掉「隋聿则要和我离婚」这个坏消息。
扔掉炖汤,转身离开。
如果既定的剧情无法改变,我决定抓紧时间榨干隋聿则的剩余价值。
这周第三次与曜光出面牵头的供应商应酬时。
小助理徐圆圆在我的眼神暗示下扶装醉的我去洗手间。
圆圆刚毕业,那些职场老油条一见到年轻小姑娘就眼睛放光,逮着她欺负,不停给她倒酒,好在被我一一化解。
我对着镜子加重腮红,问她:「怎么样,像不像真喝醉了?」
圆圆一脸崇拜看着我:「程熹姐,你从哪儿学的这么多挡酒技巧,真的好厉害,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高中的时候,我半工半读。
经常在晚自习后去学校附近的大排档打零工。
那个时间段的顾客大多是喝得醉醺醺的中年大叔。
他们用油腻的眼神盯着我,说荤话骚扰我,让我给他们倒酒,让我陪他们喝酒。
我当然不能告诉圆圆这些都是我日积月累锻炼出来的。
回去的时候,我迎面撞见一个年轻男人从我们的包厢走出。
我认出他来。
是隋夫人的侄子,段昊。
看到我,段昊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哟,这不是程熹吗?哦,不对,现在该改口叫你表嫂了?」
我警惕心顿起:「你在这做什么?」
段昊努努嘴,坏笑着凑近我:「刚好碰到熟人,随便聊几句而已,表嫂不用防我跟防贼一样吧?」
我也笑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你!」
段昊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当初隋夫人给他硬塞进隋氏企业,安排了个挂名董事的闲职。
结果段昊被人哄骗着签合同,差点把隋氏企业卖了。
还好被我及时发现阻止。
段昊最终被隋聿则开除。
只是我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对我怀恨在心。
竟然趁我不在当众往我酒里下药。
等我发现时已经迟了。
只能浑身无力地倒在桌上,眼看着段昊屏退旁人......
弹幕似乎吵了起来。
【段公子找的混混马上就要来咯,等程熹没了清白,隋聿则就能理所当然跟她离婚,和女主在一起啦!】
【......前面的别太恨女了,虽然程熹是恶毒女配,但我怎么感觉你比她还恶毒呢。】
【哟哟哟,居然还有人替恶毒女配说话,祝你身边也遇到这样的人哦。】
【程熹职场应变能力满分,对下属又好,我身边要是有这样的同事做梦都能笑醒好吧!】
借着那丁点儿剧透,我赶紧催促躲在桌下的圆圆一会儿趁机跑路。
圆圆说什么都要带上我。
她从包里掏出防狼喷雾,对着段昊劈头盖脸一阵猛喷。
在段昊捂着眼睛嗷嗷直叫的时候,搀着我躲到了不远处的储物间。
报完警,圆圆哆嗦着从我身上翻找手机,好像是想要拨给我的紧急联系人。
可我手机里根本没有什么紧急联系人。
我悲哀地发现,原来我早就丧失了信任他人的能力。
就在那座福利院里。
就在我被睡在一个被窝的玩伴往饭里下老鼠药的那一刻。
圆圆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到近:「程熹姐,程熹姐你快醒醒!」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彻底坠入混沌中。
9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似乎躺在软绵绵的云端。
就是有点热。
我顺应心意解开衬衫扣子。
可有人偏不如我所愿,又给我系了回去。
「怀孕了还敢喝酒,我看你不要命了。」
脑仁嗡嗡作响。
常年在线的理智飘飘然出走,只剩下一身反骨。
我烦躁地把那只手拨开:「我没怀。」
对方停下动作,沉默半晌问:「程熹,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我坐起身,努力睁大眼睛。
借着月色,终于看清男人透着寒意的深邃眉目。
「原来是隋聿则啊。」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
又把他绷直的唇角向上提拉成令我满意的弧度。
嘴里嘟囔着:「反正你都要和我离婚了,管我怀没怀孕呢。」
隋聿则没好气地笑了:「谁跟你说我要离婚?」
「反正......反正就是有人这么说。」
我的目光突然锁定他手边的纸质材料。
像找到了什么决定性证据般扑到他身上,得意地将其扬起来。
「哈哈你还嘴硬,离婚协议书被我发现了吧。」
结果还没得意半秒。
我的眼前天旋地转,瞬间被翻身压倒。
隋聿则贴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道:
「程熹,如果是你想离婚,那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我死。」
「如果不是,我建议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10
还是弹幕先替我作了答。
【子女抚养协议书?!】
【完了我脑子好像坏掉了,居然天杀的觉得他们两人有点甜怎么办?】
【楼上的姐妹不怪你,谁让男女主共处一室性缩力拉满,别提女主了,简直在演我社畜上班,直接给我看萎了......】
见我依然一脸茫然,隋聿则轻咳一声,继续道:
「这些天我想过了,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这辈子都不可以再去见孩子的亲生父亲。」
这回我终于清醒了,欲哭无泪向他解释:
「没有孩子,没有亲生父亲,我根本没有怀孕,之前......我是骗你的。」
他怔了一瞬:「那你在国外的未婚夫.....」
「我和池越一共就在一起了一个月。」
「当初订婚是一时冲动,后来发现不合适就分手了。」
隋聿则表情复杂地叫来家庭医生。
诊断完后,医生道:
「隋总,您夫人的确没怀孕。」
「只是她体内尚有迷药残余,好在量不大,我给她开点药,兑温水喝下很快就没事了。」
医生走后,隋聿则半天才回屋。
他把药碗端到我面前,淡淡吐出两个字:「喝了。」
我听话照做,完后轻轻扯了下他的衣摆,试探问道:「隋聿则,你......在生气吗?」
弹幕争先恐后替他回答。
【他生哪门子气啊,刚刚烧水的时候明明还在暗爽呢。】
隋聿则面无表情道:「嗯,生着呢。」
我又问:「那怎么办?」
【这还用说吗?吻他啊!A 上去!装高冷的傲娇猫猫就该被亲得喵喵叫!】
我悟了。
「隋聿则,这药好苦。」
「嗯。」
「你尝尝。」
说罢,我双手抓住他的领口,仰起头,准确覆上了他的唇。
弹幕瞬间满屏的「啊啊啊」,直吵得我眼睛疼。
我索性闭上眼。
后脑被温热的手掌扶住。
渐渐失去主导地位的我想要抽身,那只手又多施加了两分力度,不准我离去。
到后来,我被打横抱起。
后背触到冰凉墙壁的那刻,炽热的唇舌再次凶猛袭来。
快要缺氧之时,隋聿则终于放开了我。
他眼神晦暗,在我唇畔流连啄吻着:「程熹,我突然想起有笔账还没找你算。」
「什、什么账啊?」
「你欠我的孩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隋聿则一定是位仁慈的债主。
他给了我一整个晚上时间慢慢还债。
可到后来,我声音变调,累得都喊不出话了,他还狠命对我发起剥削。
早上起床,我忍着腰酸背疼,狠狠踹了他两脚才解气。
拿起手机看时间时。
突然收到一条未知联系人的短信。
【程熹,你以为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就能摆脱我了吗?】
11
「程熹,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阴森可怖的声音如同镣铐缠上我的脚踝,将我拖进无底深渊。
我从噩梦中惊醒。
项目启动仪式在即。
这些天,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
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只是在用忙碌稀释那条短信给我带来的恐惧。
就连隋聿则也察觉到我的魂不守舍。
他鲜少这般皱着眉,正色问我:「程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被下药的第二天,隋聿则已经背地里把涉及此事的相关人员处理完了。
隋夫人三番五次为段昊求情。
甚至还搬出了她和隋聿则的母子情分。
说她身为隋聿则继母,因为答应他去世的父亲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连一个弟弟妹妹都没给他生。
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侄子。
但隋聿则不为所动。
最终还是让人断了段昊的经济来源,将他赶出了京市。
隋聿则办事比我预想中还要可靠,或许我该试着相信他......
可我头一回畏缩了。
我的人生处处堆砌着谎言。
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腐朽不堪。
因为太想要抓住手中来之不易的东西所以自卑。
自卑地撒出一个谎。
然后必须靠无数个谎言来圆。
我笑着含糊过去:「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吧。」
隋聿则欲言又止,最终吻了下我的额头:「知道了,那我下回节制些。」
隋聿则先一步前往仪式会场了。
我边和圆圆通话,边赶去和她对接。
就在我准备迈进酒店前。
一只粗糙的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12
男人穿着洗得掉色的蓝色安保制服。
尽管压低了帽檐,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快二十年不见,你个小兔崽子都这么大了。」
那道粗哑的嗓音像一把生锈的铁锯,将我整个人割得四分五裂。
恐惧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我的心脏。
我呼吸困难。
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时,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
「那个......保安大叔,打扰一下哈。」
女子墨镜口罩棒球帽全副武装。
她拿出手机,指着图片问道:「我迷路了,请问上面这个地方怎么走啊?」
多亏这一小插曲。
我用力甩开男人,头也不回地逃掉了。
项目启动仪式顺利进行着。
就连一向对我有诸多不满的隋夫人都一反常态,召集了诸多新闻媒体记者到场。
待我演讲完毕后。
在隋夫人的眼色下,有家专挖人八卦爆料的媒体迫不及待挤到前方。
我低头看着胸前举过来的话筒。
它像利剑一样对准我,随时准备刺穿我的心脏。
「程小姐,您的亲生父亲蒋永彪先生出狱后,四处寻找阔别二十年的爱女,不得已求助了本社。」
「他托我向您问一句,请问您不愿与他相认,是因为他是个杀人犯吗?」
13
台下一阵哗然。
我没否认,也很难否认。
因为蒋永彪的确是我亲生父亲。
在我很小的时候,蒋永彪遭遇中年危机。
失业后,他开始酗酒、沉迷赌博。
我六岁那年,他喝完酒,失手杀了我妈。
事后蒋永彪主动去警察局投案自首。
他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抽自己巴掌,悔不当初。
可我分明看见他前一天晚上就在磨刀了。
因为我的证词,蒋永彪最终由过失杀人罪的七年有期徒刑改判为了故意杀人罪的二十年。
亲戚都说我是白眼狼,连自己亲爹都不放过。
没人愿意收养我。
因此,我被扔到了福利院。
就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女儿,福利院的老师们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就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女儿,福利院的小伙伴们也有样学样。
他们孤立我,排挤我。
甚至故意把老鼠药撒到我的饭碗里,扬言要毒死我。
后来,我被天桥下捡垃圾的程阿嬷收养。
我努力读书,从南方考去京市。
因为成绩好被当地助学基金会选中,资助我上了大学。
这些年,我一个劲地往上爬,只为摆脱原生家庭的泥沼。
毕竟所有人一旦得知我是杀人犯的女儿,都会唾弃我,离我远去。
而现在......
隋聿则还是知道了。
他就站在台下,明明很近,却又变得遥不可及。
我不敢仔细看他的表情。
害怕从他的眼里看到厌恶、憎恨的情绪。
【程熹没长嘴吗?被自己杀人犯爹威胁了就该早点跟隋聿则讲清楚啊!】
【她只是怕破窗效应啊,谁敢赌男人那点真心,何况程熹从小就没遇见过几个好人,她又没有上帝视角,谁知道隋聿则这么恋爱脑这么爱她啊!】
【别说程熹了,我连我老家农村家里没房没车只有一头能耕地的老水牛都不敢告诉在一起三年多的男朋友......】
隋聿则似乎想往我这边来,被隋夫人拦住。
「阿则,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吗?」
「程熹就是个世故复杂、说谎成性、烂到骨子里的坏女人!」
隋聿则垂着眼捷,声音里居然带了哭腔。
「妈,可你想过没有,如果程熹不是从小到大遭受偏见白眼,遭受这个社会施加给她的恶意,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她无法选择在一个温暖有爱的家庭长大,难道靠自己的努力摆脱不幸的出身也是错的吗?」
与我对视那一刻。
隋聿则仿佛透过我的灵魂,看到了我最不堪的一面。
明明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
可他依然选择坚定地站在了我这边。
或许早在隋聿则偷偷用我手机把自己存为紧急联系人的时候,我就不再孤立无援了。
我夺过胸前手中的话筒。
这一刻,它不再是对准我的剑,而是我保护自己的武器。
我轻笑一声,把话筒直直举向那位记者:「是谁指使你编出这些话的?」
那位记者慌了,下意识看向隋夫人的方向:「没、没人指使。」
「得了吧,我认识的那个蒋永彪可不是个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文明人,他只会......」
未等我说我,围在我面前的记者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尖叫。
等他们四散逃开后,我看见拎着刀、眼里淬了毒的蒋永彪。
瞧,我说的没错吧。
他来杀我了。
14
我几乎能感受到蒋永彪想要和我同归于尽的执念。
或许身为恶毒女配的命运注定是要迎接死亡。
我最后留恋地看了隋聿则一眼,朝着人流相反方向,头也不回跑去。
弹幕都快急哭了。
【天呐!别啊!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保佑程熹不要出事啊啊啊!】
【呜呜呜我刚磕上头的邪教 cp 难道就要水灵灵地 be 了嘛!】
【弹幕扣 1 为程熹续命】
快跑到舞台边缘时,我被不知是谁丢下的摄像机绊倒。
「他娘的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你!」
蒋永彪执刀朝我砍过来。
就在这时,会场断电了。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飞扑向我,将我护在怀中。
压抑的闷哼声从头顶传来。
血腥味顿时在我鼻间弥漫。
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变得更加敏锐。
隋聿则死死搂着我,咬牙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被蒋永彪察觉。
直到场馆外响起警笛声。
蒋永彪破口大骂,挥刀乱砍。
最终被冲进来的警察制服在地。
【我的妈呀,终于能呼吸了。】
弹幕松了一口气,没忘吐槽。
【隋夫人平时不是总喜欢打着为男主好的旗号贬低程熹吗?结果出事的时候没见她多关心男主,撒腿跑得比谁都快。】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段昊才是她亲生的呢!】
15
隋聿则的伤在后背。
好在伤口不深,只缝了几针。
给他换药时,我愁眉苦脸,担心他背上留疤。
隋聿则却道:「留疤也挺好的,这样我就跟你一样了。」
我的后背有一道贯穿整个蝴蝶骨的疤痕。
这就是我从来不穿吊带以及露背裙子的原因。
可床上坦诚相对时,总归难以避开隋聿则。
隋聿则早就发现了,但他选择了沉默。
他一直在等我主动开口。
还记得大概是我七八岁的一个深秋。
阿嬷犯了旧疾,那个月微薄的补助金全部买药花光了。
因为没钱吃不起饭,我一连饿了好几天肚子。
于是学别人当街乞讨,打算赚两个面包钱扛过这个月。
谁知人贩子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我抓走。
那对男女怕我喊叫,装作我父母,在巷子里用藤条把我打得奄奄一息。
我牟足力气抢走了一个过路人的包,死死抱在怀里,像疯狗一样不让任何人近身。
直到路人报警,我这才得救脱身。
人总是对伤痕耿耿于怀。
藤条打得最用力的那一下,连带着那段黑暗的童年,在我身上留了疤。
隋聿则车祸破产后,我开始频繁做噩梦。
我穷怕了,害怕再回到小时候那般的生活。
就当我快要说服自己留在隋聿则身边与他共进退时,蒋永彪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提前减刑出狱了。
蒋永彪必然不会放过我,他死也会找到我。
这件事成了压倒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安顿好阿嬷,把她送到养老院后。
我果断出了国。
16
蒋永彪死了。
听说他在被押送警局的路上夺车逃跑。
结果精神失常误把油门当作刹车,连人带车一起坠了崖。
时隔快二十年,我拿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那是我妈给自己投保的巨额人身保险,受益人是我。
当年蒋永彪赌红了眼,打起这笔赔偿金的注意。
于是他佯装失手杀了我妈。
他算好蹲七年牢出来后我还未成年,他可以理所当然以我监护人的身份拿到这笔巨款。
但因为疏忽, 被年仅六岁的我当庭指控,使得计划失败。
蒋永彪死后,警方调查他的账户发现近两周上面多出一大笔赃款。
打款来自一个黑账户。
没过多久,黑账户在沪市一家奢侈品店刷卡使用。
警方迅速锁定嫌疑人段昊。
段昊被发配到沪市后,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又交了个新女朋友。
女朋友要买包, 他手头没钱又想充大款, 于是没忍住刷了这张卡。
这些年隋夫人联合段昊挪用隋氏企业的公款全在这个黑账户里。
警方进一步抽丝剥茧调查账户资金流向。
发现当年隋聿则的车祸不是意外, 而是明晃晃的买凶杀人。
隋夫人为了保护段昊,企图把全部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最后两人被一网打尽。
真正的狗血剧情果然如弹幕猜测那样。
段昊正是隋夫人嫁给老隋总做续弦前,和别的男人生的儿子。
17
听说阮思瑜辞职了。
这天我有事去曜光找隋聿则。
路过总裁办, 听见这位年轻小姑娘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统子,任务结束了吧?这 b 班我是一天都不想再上了!」
结果她转头看见我。
「咳咳咳, 那个......我是说上班就应该张弛有度,给自己适当安排点假期。」
我直截了当问她:「你也觉醒了?」
原来,阮思瑜不仅比我更早觉醒, 还被系统绑定了。
「我的系统很人性化呢, 它居然还给我选择, 问我要什么任务。」
「你的任务是助攻我和隋聿则在一起吗?」
阮思瑜神秘地摇摇头:「当然不是, 我怎么会接这么俗的任务。」
我恍然想到什么。
「所以,当初圆圆说她去曜光替我办事,刚巧碰到有志愿者在给女生们派发防狼喷雾,她才顺手拿了一支, 那个人是你吧?」
「那个全副武装在酒店门口问路,帮我摆脱了蒋永彪的人也是你吧?」
「还有会场上莫名的断电......」
或许我未曾察觉到的,来自阮思瑜的助力更多。
阮思瑜撩了把头发, 嘴角愈发得意上扬。
「哎呀,本来还想做好事不留名呢, 原来被你发现啦!」
走之前,她问我:
「程熹, 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我的任务是什么了吧?」
我当然猜到了。
她的任务是——
【帮助程熹实现自我救赎。】
18
隋聿则陪我去祭拜了我妈和阿嬷,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
她们一位生了我,另一位养育了我。
阿嬷是在我出国第二年去世的。
她病危时,我曾偷偷回过一次国。
阿嬷死前拉着我的手, 问我恨她吗。
我说不知道。
我其实一直清楚阿嬷收养我是因为她的身体有长期的慢性病。
她甚至不惜伪造了经济证明材料才满足领养人的需求。
只为了让我给她养老送终。
回顾前二十来年的人生。
我像蚕蛹蜕壳一样,忙着把过去那个浑身脏污的自己一层一层蜕掉, 获得新生。
或许我压根就没空去恨一个人。
阿嬷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
「囡啊, 找个人去爱吧。」
我去了。
所以我认识了池越。
他有钱、有体面的工作, 那时的我足以匹敌站在他身边。
但很快我们就和平分手了。
池越对我说:「熹,我当然希望你爱我, 但你该遵从自己的内心, 去见那个真正让你放不下的人。」
这几年, 我在感情上浑浑噩噩。
自诩自己的择偶标准很简单——
有钱。
原本我觉得只要有钱,我的另一半是谁都可以。
池越点醒了我。
让我发现不是这样的。
我是爱钱,但只要不是隋聿则, 就不可以。
婚礼那天,弹幕都骂我是撒谎精。
可他们不知道,我说了唯一一句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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